笑江湖浪迹十年游,空负少年头。对铜驼巷陌,吟情渺渺,心事悠悠!酒冷诗残梦断,南国正清秋。把剑凄然望,无处招归舟。明日天涯路远,问谁留楚佩,弄影中洲?数英雄儿女,俯仰古今愁。难消受、灯昏罗帐,怅昙花、一现恨难休!飘零惯,金戈铁马,拼葬荒丘!——梁羽生调寄《八声甘州》
梁羽生,原名陈文统。
本文作者开篇引用的这首词,巧妙连接了梁羽生《塞外奇侠传》与《七剑下天山》这两部小说。
词中,梁羽生写尽杨云骢毕生抗击清兵终究无望的愤恨,以及他在得知纳兰明慧即将嫁作王妃时,那短暂却又刻骨铭心的凄美爱恋。
提起梁羽生,除了原创的36部武侠小说以外,他在古典文学上也颇有造诣。
01
梁羽生的古典文学
梁羽生在他的原创小说中,创作了大量的古典诗词,留下了不少有关文学的评论与鉴赏,其文风在武侠小说中别树一帜。
此外,梁羽生在对联上的研究也是极为透彻,著有《名联观止》一书,囊尽古今对联。
对联自问世以来,我国一代又一代的文人对其乐此不疲。
他在担任《新晚报》副刊编辑时,曾开辟了“一日一联”的小专栏,主要征集以本地风光为素材的妙联、怪联,由此把众人不熟悉的粤语对联带进了我们的视野。
饶宗颐曾指出,对联为“简化的诗”,“是诗的缩影”。
结合技巧和表现形式,对联逐步演变出嵌字对、集句对、绝对、回文对、人名对、地名对、拆字对、无情对等各种“对法”。
梁羽生说,对联至少要符合趣味性、艺术性和有值得一谈的“本事”等三个条件。
02
以何淡如的粤语对联为例
广东、香港等地以粤语为主要的交流语言,通过运用独有的方言习惯,为对联的创作又增添几分乐趣。
谈及粤语对联,梁羽生提到香港《大公报》“大公园”的老园丁吴其敏先生,希望谈对联的人“于竞谈长联、名联、巧联等之余”,兼谈一些用语体甚至用方言制成的联语。
何淡如,本名又雄,字淡如,以字行,擅长以粤语写谐联(或称怪联),而且作品的数量甚多。
1、一拳打出眼火,对面睇见牙烟。
此句像作者随口说出的话,却对得既工整又有趣,“眼火”在粤语中多表示头顶出火,火气极大,“牙烟”则是指危险的意思。
2、有酒不妨邀月饮;无钱哪得食云吞。
以一句广州俗谚来对一句唐诗,不仅字面工整,且一雅一俗,妙趣横生,此种对法一度在香港甚是流行,与前所述的几个对子同属一类型。
03
一南一北,雅俗共赏
梁羽生在回忆陈凡兄写的一文中,谈及当年有一个无牌小贩,因“走*”跑到当年《新晚报》斜对面的楼上,不幸失足坠楼毙命一事。
以此,他想到曾在“一日一联”收录的一副对联:水紧一声齐走*,风飘万点正愁人。
上联是用香港俚语来写的一个常见的社会现象,“水紧”是“快跑”的意思,“齐走*”则为全部跑光了。
下联则选取了杜甫《曲江二首》里的“一片花飞减却春,风飘万点正愁人。”
一俗一雅,对得却是甚为工整。
此联属于无情对。
无情对只讲究上下联字词相对,内容则是互不相干,但置于一起读之,却是有回味无穷、道不尽的乐趣。
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:“白日放歌须纵酒,黑灯跳舞好揩油。”
上联取自杜甫《闻官*收河南河北》的“白日放歌须纵酒,青春作伴好还乡。”一句,白天放声高歌,畅饮美酒。
下联中以“黑灯”对“白日”,“跳舞”对“唱歌”,“好揩油”对“须纵酒”。
字字珠玑相对,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舞院形象出现在我们的眼前,其中“揩油”,比喻占别人或公家的便宜和好处,也作揩油水。
再有:赤柱有食兼有住,汀洲无浪复无烟。
上联的“赤柱”是香港的监狱所在地,旧时香港将“食皇家饭”代指坐牢。
下联则出自刘长卿的《自夏口至鹦鹉洲夕望岳阳寄源中丞》的“汀洲无浪复无烟,楚客相思益渺然。”
该诗是作者遭贬后触景感怀之作。
04
诗词韵味与世间百态
在对联的领域里,我们不仅运用典故,借古喻今,更是通过诗词美学,传古承今。
旧日佛山鹰咀沙近娼寮处之江口处,有浮桥上,何淡如曾有一联挂于其中。
雨后步江桥,月色朦胧,老者尚防差错脚;灯前观火树,花技摇曳,少年谁肯认低头。
“差错脚”有“行差踏错”之意,其地近“娼寮”,可谓一语双关,既有景致描写,下联更有警世之意。
诗词里的文学韵味瞬间溢出,令人回味。
再如一句:“狗仔煨,巧笑倩兮穿黑服;虾公蒸熟,鞠躬如也着红袍。”
将狗仔煨及虾公蒸熟后的形态描写得已跃然纸上,极为形象。
再举个例子,此前在广州大同酒家的嵌字联:大包易卖,大钱难捞,针鼻削铁,只向微中取利;同父来少,同子来多,檐前滴水,几曾见过倒流。
一幅酒家前的对联,有广东的日常生活,也有让人回味之意,更是将“大、同”分别嵌在上、下联的第一个字。
在广东我们常说钱难稳,也正应了上联,加之包子虽然容易卖出,但获利极少,不得不精打细算。
下联则更多说尽人生百态,来酒家之人多是携子同行,却少有带父母前来,虽然屋檐的滴水不曾倒流,但父母之恩却是不该忘记。
05
写在篇末
上述的对联不过是梁羽生日常研究的一部分,他不仅收集了对联,还将与之相关的轶事、来源做了介绍。
他所介绍的对联包括掌故、格言、名胜、祠庙、节庆、哀挽、第宅、赠答等。
时代则以晚清至现代为主,内容涉及*界、*界、官场、文坛、景物。
此外,述志抒怀、褒贬讽喻、方言民俗、佛学禅理、月旦人物,寓趣味性、学术性、知识性于一体。
梁羽生对诗词、对联的研究,也影响到他的小说创作。
我们可以从他的小说中看到诸多的诗词歌赋和民歌俗语。以诗词概述,更显得其小说的荡气回肠,也写尽了梁羽生江湖里的豪情万丈。